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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hubabu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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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入日期: Nov 2002
您的住址: southern extremity of city of mainland china
文章: 183
他興趣更大:「哦,琪琪的妹妹,怎麼不太像啊?」
我仍然不太相信他看中的是薇薇:「你看清了嗎?我覺得這孩子很普通啊,我覺得這個比較漂亮。」我輕點貝蒂的笑容。 他說:「也就是普通的俏麗啦,大學裡一抓一把的,隨便抓個女孩子拾掇拾掇,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又大讚薇薇,「可是你看這孩子多有味道,最要緊的是一臉機靈勁兒,真是耐看。」
我心裡老大不是滋味,哼道:「我算是知道露茜劉為什麼吃香了,原來現在大家都是你這種審美觀。」
他絲毫不以為忤:「你這麼一說,我也覺得了,她還真有點像露茜劉。」 我正要再諷刺兩句,手機響了,是琪琪,她輕言細語地問:「怎麼回事啊?我回家來,只見花瓶帶花摔了一地,還撒得到處是糖,薇薇說是你突然人格分裂,進入暴走狀態。」
琪琪最可怕的時候就是她輕言細語的時候,我曾親眼看見老莫被她這麼一說,臉都白了。
不過我不是她的男友,自然無須怕她,我說:「你家小公主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那邊老許張牙舞爪地做手勢,狂指照片上的薇薇。我只得對琪琪說:「現在有這麼一件事兒……」如是這般地講了一遍。
琪琪沉吟了片刻,聲音更輕柔:「你少同我攬這檔子事兒!」說完掛了電話。
我對老許做鬼臉,攤手:「你聽見啦。」
他說:「這算什麼?兄弟,幫個忙,讓我見見那孩子。她如果願意,琪琪也沒辦法。」
我說:「就是因為你這種逼良為娼的口氣,琪琪才不敢答應。」
他叫屈:「我?我從頭到尾沒有跟琪琪說話,是你在傳話的。」
我笑道:「不關我事,我不管,我有我的事。」


忽然想起大學時上西方文學,學過彭斯的一首詩,詩人反覆地、倔強地找他的安娜,他說——
  國王和教會聯合起來
  禁止人幹這幹那
  國王和教會可以去見鬼
  我還是要找我的安娜
我不記得他有沒有找到他的安娜,應該是找到了吧。彭斯的安娜、但丁的貝婭特麗采、米爾頓·格林的瑪麗蓮·夢露,每個人心中都應該有那樣一個人,沒有她就沒有那些流傳後世的作品。原本我不相信真有這樣的事,但現在我不得不相信。
老許、老莫、琪琪、薇薇都可以去見鬼,我要找我的貝蒂。
曾經有一個寫文章的朋友說過:「最開始的時候,我真的是被《一千零一夜》的故事騙了,以為靠講故事就可以贏得男人的心,每寫一個故事,就想像他在某個地方讀到,想像他是怎麼看的,喜歡怎樣的發展,怎樣的遣詞造句……」
現在我明白她的意思了。
可是她又說:「誰知他早就出國了,幾乎一直不看中文刊物。」
現在我覺得這是個很悲傷的小故事,當時我真應該好好地安慰她。因為我比她幸運,很快我就可以找到貝蒂,把照片攤在她面前,對她說:「你看,貝蒂,這是你。」
幸而我是攝影師,我幾乎可以纖毫畢現地再現她的容顏與神情,幸而我這麼多年從未放鬆過攝影,所以她在我的鏡頭裡是這麼美麗。老許竟然說什麼「普通的俏麗」,不過這廝是個利慾熏心的大俗人,可以不去理睬。
然而我沒有找到貝蒂。

那天早上我到JOKESUN,找貝蒂,一個短髮的女孩子轉出來:「我就是貝蒂,您有什麼事兒嗎?」
她的皮膚是蜜色的,眼睛又圓又大,短髮齊肩,也是一個嬌小俏麗的女孩子,但我不認識她。
我說:「對不起,我找的是另一個貝蒂。」
「我們這裡只有一個貝蒂。」
「不,上週末不是您當班吧?」
「我有一個考試,請了兩周的假,是我的一個朋友代我當班。」
這也是常有的事兒,她們都是學生。
我說:「那麼上週末應該是您的朋友代替您上班,穿著——對不起——穿著您的制服。」
她摸摸帽子上的金屬字母,笑道:「先生好眼光,注意到了。」
這麼說就是了,我大喜:「那麼可以告訴我怎麼聯繫您的朋友嗎?」
她看我一眼,後退一步,不說話。
我趕緊解釋:「是這樣的,我是一個拍片子的人,給您的朋友拍了幾張片子,效果很好,我想交給她,所以……」
她還是看著我,掂量我的話的可信度。
我汗,什麼時候大家都變得這麼精明了,我把照片翻出來為證。
誰知她看一眼:「不,這不是我的朋友。」
我急了:「可是,你看這頂帽子。」
她沉吟:「帽子倒是我的,這樣吧,你給我一個電話,我幫你問問我的朋友,再答覆你。」
她說的很合理,但我怎能甘心,厚著臉皮說:「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接了一檔****,找這個女孩子,他催得挺急,您能不能現在就幫我問問。」說著我拿出自己的手機,雙手捧給她。
我知道這麼做不好,但沒有辦法,我簡直覺得自己二十八年來都沒有這麼積極過。突然之間,她不再是貝蒂,也不再是JOKESUN的店員,仍然是我相片上的一個陌生人。我有一種非要在今天找到她不可的感覺。
真正的貝蒂微微沉下臉來,不情願地接過我的手機,特地走到一邊去通話,不給我聽到,一邊說,一邊瞟我。約莫五分鐘之後,她把手機還給我,這妞恁的可惡,居然當著我的面先消掉了通話記錄:「我的朋友到外地玩去了,下周才回來。」
我賠笑:「小姐,那麼請告訴我她的電話,我和她聯繫可好?」
她半笑不笑地說:「她家教最嚴,你的電話她家根本不給她接。」
鬼才相信,這不是折騰我嗎?我氣結,但不敢表現出來,生怕得罪了這唯一的線索:「我會非常小心的,而且這真的只是小事,小姐,幫幫忙,我請您喝咖啡。」
她微笑:「也未必是小事,可大可小。」
到這時店裡還沒有客人,我懷疑這位貝蒂小姐太清閒,拿我取樂,又祈禱不要有客人來,讓我有時間把這妞搞定。偏偏轉眼就進來一對兒,貝蒂立刻趕上一步,搶在另外那個店員之前迎住他們,笑靨如花,軟語溫存地領進店來。
我心中暗罵,只好退後一步,等她做完生意。
可是她並沒有做成那一對兒的生意,轉身就拉下臉來,我忽然靈機一動,胡亂指著一個胸針說:「我買這個。」
貝蒂這才露出全部笑臉,我幾乎可以聽到她心裡在說:「才明白過來,真不機靈。」只見她伶俐地開票、收錢、幫我裝好胸針,又在紙袋上寫了一個號碼和一個名字,笑盈盈地說:「下週二她回來,這是她家的電話號碼。如果有什麼問題再來找我好了,我週六、週一和週四當班。」
這番慇勤,和剛才大不相同。
這個貝蒂,和我心目中的貝蒂也相去甚遠。
不過我的那個貝蒂並不叫作貝蒂,我鬱悶之極,我甚至不知道她叫什麼。

接下來足足耗去了我三個星期。貝蒂的朋友叫作靜,難找得要命,這孩子幾乎不落家,可見貝蒂說她「家教最嚴」是鬼話。但她和貝蒂不同,是個好孩子,我和她聯繫上之後,她立刻出來見我。
靜也是個嬌小的女孩子,戴著眼鏡,她說她學的是護理,假期常常在醫院做義工,陪伴病人中的老人和孤兒。我表示讚賞。她又說她和貝蒂是中學同學,兩人身材差不多,貝蒂經常請她代自己在JOKESUN當班。我心想那個貝蒂肯定沒付她報酬,不過當然沒說。
靜繼續說有一天她在醫院裡碰到自己小學的同學,兩人聊了一會兒,那孩子聽說她有機會在JOKESUN打工,很羨慕。正好那個週末靜照顧的一個孤兒過生日,她就拜託那孩子幫自己當一天班,因為她們身材也差不多,那孩子欣然答應。
我趕緊把照片拿出來求證,靜一看就說:「對,就是她,她叫迦陵。」
迦陵。我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
但是這塊石頭落地太早,等我問到那孩子的聯絡方式時,靜居然說她不知道。
她說:「她是我小學同學,雖然大家很久沒有聯繫了,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她一直是很漂亮的,那時侯我們都叫她『寶貝』。我小學是在外地上的,念中學的時候才轉學到這裡來,她比我先轉學過來,但不知為什麼一直沒有聯繫,真的,如果不是那天碰上,我還真的不太記得她了……」
這番話說得亂七八糟,不得要領,這時我又希望她和貝蒂一樣精明巴辣。我按捺著性子提醒她:「她代你打工,那麼你們怎麼聯繫,你又怎麼把制服給她?」
「她到醫院來拿的,然後還到值班室裡。」
「那她是否住在醫院附近?」
她想了想:「好像她說來看病。」
我吁一口氣:「那麼醫院裡應該有記錄了,你可不可以幫我查一查。」
靜一口答應,還稱讚我說:「真聰明,放心吧,交給我好了。」
我心裡苦笑:「我算哪門子聰明,是您太糊塗。」但還是感激得不得了,這孩子雖然糊塗,心腸真是好,我相信她會認真地幫我查,雖然我很懷疑她的能力與效率。
果然她什麼也沒查到。
我又教她向小學同學打聽,這工程牽連眾多,十分浩大,好在靜不厭其煩。我則感激不已,有空就陪她去醫院,請她吃飯,給她義務照顧的老人和孩子拍片子。結果到後來整個醫院的人都以為我是她的男朋友,有一天我給她打電話,她媽媽還盤問我起來。
可是她那些同學統統記得有這麼個人,統統不知道她的下落。
我這才相信世上真有「不知下落」這回事兒。
這麼大的城市,這麼多的人,她一次又一次出現在我眼前,但等我去找她的時候,她就這麼消失了。
靜安慰我:「我還沒有聯繫上所有的同學,也許有其他人知道,或者她還會來找我。」
說到這裡她又黯然:「可是我也忘了告訴她我的聯絡方法。」
我無話可說,惟有再三謝她,靜真是個熱心的好人,而且也不是全無幫助,至少我知道了她的名字。
「迦陵,」我在5460網站靜她們小學那個班的BBS上發了這麼一條帖子,「我是那個週末在JOKESUN買了『金急雨』和Illusion的人,」到這裡我愣了半晌,好像有很多話,但不知怎麼說,打出許多空格又刪掉,最後說:「請與我聯繫。」
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請與我聯繫。」
可是我不太抱希望,那個留言板上至今只有三個人註冊,一個是我,一個是靜,

這麼忙,這麼沒成效,我還是抽空幫老許把薇薇約出來了一回。琪琪知道後差點和我絕交,我心平氣和地告訴她:「這是薇薇的機會,她有權知道這件事兒,你可以給她建議,但你不能替她決定。」
「我就因為知道薇薇不會答應,才不想告訴她。」
「但將來她可以告訴別人,當初有人請她拍****,可是她拒絕了。」
薇薇果然沒有答應老許,但她一定給老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事後很久,老許還時常感歎:「多聰明的女孩子,多有趣的女孩子。」
還有一件事兒,我在JOKESUN裡拍那些的片子,琪琪在她的雜誌上用了一張,被JOKESUN看中,把我那套片子做了他們這個季度的宣傳資料和海報,地鐵裡商場裡車站裡時不時可以看到。
老莫對我說:「你這下可真的成名了。」
成名?當然不是,地鐵廣告每週一換,滿坑滿谷,但這麼一來我手頭的活兒檔次高了是真的。現在我拍****的機會比較多,婚禮會議之類都推給朋友圈裡的新人,又添了一些器材。
老莫揶揄我:「好好幹,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洗髮水天王的。」
我大力點頭:「就像你成為內衣天王一樣。」
可是我仍然沒有找到片子上那名為迦陵的女孩子。開始的時候,我每週給靜一個電話,問她有沒有消息,後來忘了一次,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最後我也放棄了。

不知不覺夏天快過去了,JOKESUN的****也該換了,他們聯繫到我,希望還是我來拍。
最近拍片子拍得比較順手,收入也很不錯。我的工作態度一向一流,所有和我合作的人都讚不絕口。給JOKESUN拍新的海報時,他們策劃部的經理對我說:「我就是喜歡你這樣的態度,沒有把攝影當作了不得的東西,大家都在生產產品,戰術上重視就可以了。」
我客氣而虛偽地笑:「工作就是工作,能夠用百分之五十的精力做到百分之九十,就不要用百分之九十的精力做到百分之百。」
他大力和我握手:「誰說不是呢?」
又對我推心置腹:「我的原則是用百分之十做到百分之九十。」
我繼續客氣地詫異:「兄弟,你是超人嗎?」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哄好這廝和我做長單,我就可以把手裡的器材全部換成徠卡。
看,本人如果精明起來,一樣也有紋有路,風送籐王閣。
只是有一天,我站在地鐵裡,看著JOKESUN那快要被換掉的****——叫作「迦陵」的女孩子正把項鏈給薇薇戴上,忽然覺得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覺感慨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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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上天給我一顆平靜的心,接受不能改變的事。
愿上天給我一顆勇敢的心,改變能夠改變的事。
愿上天給我分辨兩者的智慧。
舊 2006-06-08, 10:44 PM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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