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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權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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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戰結束,天色漸白。
一行人回到地面,塔部表示,只要他們握有圭這個證據,公安部就不敢再對特機隊輕舉妄動,但要讓圭不再被人奪走,最簡單的方式就是殺掉她。伏不敢置信地看著教官,塔部對他說:「我希望你把這件事做個了結。」圭撲進伏的懷裡,一面流淚,一面大聲背誦圖畫書《小紅帽》裡小紅帽對大野狼的問句;一直沒什麼表情的伏,臉上開始出現了難以控制的情緒──最後的這一槍,開?還是不開?
這不只是個單純的男/女關係故事,也是獸/人之間的故事。
伏與圭開始交往之後,伏經常夢見自己重回追尋阿川時的下水道,但追蹤的對象卻悄悄地從阿川變成圭;夢中的圭站在一扇門後,對伏說:「這裡你不能過來」,當伏推倒了門,從下水道各個通道出現的狼群,則一擁而上,將圭撕裂。在伏與圭的情愫暗暗滋長的時候,伏不但已經知道圭的真實身份,也在潛意識中預見了獸與人之間不樂觀的未來──人獸之間有道不應跨越的門,倘若跨過這扇門,人的性命就會被獸的獠牙利爪終結。
獸/人之間的關係,是《人狼》故事主線隱藏的另一個層面。
《人狼》當中所謂的「獸」,指的自然是「人狼」──套句塔部教官的話:「我們並不是披上狗皮的人,而是穿上人皮的狼」。特機隊員穿上強化裝甲服之後,並不是單純地成為一頭執行國家機器任務的忠犬,相反的,他們這時才顯露出狼的面貌:為求自保不擇手段地戰鬥,以及人類世界無法規範的群族向心力。伏無法瞭解阿川那種為了所謂「理想」而捨命自爆的舉動,與圭的交往也讓他漸漸往人的世界靠攏,但在他骨子裡還是匹狼的情況下,面對難以抉擇的最後結局,也就變得無法避免。
除了男女主角之外,邊見敦是另一個見證獸/人關係的角色。
邊見本來是伏在養成學校的唯一好友,但後來卻中途退學而被分發到公安部,成為室戶文明的直屬手下。邊見很明白伏的情緒問題,於是不但提供阿川七生的資料給伏,還打算利用圭讓伏掉進自己設下的圈套。因為這層背叛的關係,伏在下水道中無情地追逐已經受傷的邊見,並且毫不留情地將其射殺;邊見臨死前的疑問,也明白地顯示,他完全無法明白獸群的生存規則。
貫串男/女及獸/人主線的重要象徵,是《人狼》中的「小紅帽」。
根據押井在訪談中表示,沖浦要求他寫一個關於男人與女人的劇本,而押井自己則想說一個關於野獸與人類的故事,於是他想到「小紅帽」這個重要的象徵。在伏與圭初次見面的時候,圭送了一本《小紅帽》圖畫書給伏,這本《小紅帽》與大家熟知的格林兄弟版本不同,比較近似於更早的法國的 Charles Perrault 版本──在這個版本中,最後並沒有獵人救出小紅帽及奶奶,而是以小紅帽被大野狼吃掉做結。
《人狼》當中的《小紅帽》故事,大綱是這樣的:
小紅帽很想念母親,但人們讓她穿上鐵製的衣服,並且告訴她:要把衣服穿破了才能去見母親;小紅帽於是拼命地磨,終於磨破了鐵衣,帶著食物經過森林,要去見母親。她在途中遇見了大野狼,狼問她要走哪條路,並且從另一條路先到了母親家,殺害了母親,然後扮成媽媽的樣子躺在床上。小紅帽到了母親家,表示腹飢與口渴,野狼指使她去吃了肉、喝了酒(事實上是媽媽的肉和血);吃飽喝足的小紅帽想睡覺,於是躺到床上來,問野狼:為什麼媽媽的眼睛那麼大?為什麼媽媽的耳朵那麼大?為什麼媽媽的手那麼大?為什麼媽媽的嘴那麼大?然後就被野狼吃掉了。
在《人狼》一片當中,常常看得見「小紅帽」的身影。
除了圭送給伏的《小紅帽》圖畫書之外,警備部也將這些運送炸彈的未成年少女稱之為「小紅帽」�***子開始沒多久、阿川從游擊隊員手中接過炸彈背包時,隊員還同她說:「這是給祖母的禮物」;阿川穿著紅色的連帽外套,圭第一次與伏見面時穿著紅色的披肩,後來也改穿紅外套,都暗暗指涉自己也是「小紅帽」的成員。不過,除了這些直接的象徵之外,劇中圖畫書中這個奇怪的《小紅帽》故事,恰好可以對應許多《人狼》當中的設定。
最明顯的,自然還是阿川七生與雨宮圭這兩個「小紅帽」的成員了。
未成年者在體制中受到更多的保護,自然也受了更多的限制,她們執意脫去限制的鐵衣,朝自己的夢想前進,夢想卻已經為野獸所毀,少女也因而失去性命。這裡的野獸,指的既是阻止激進團體的特機隊,也暗指這些激進團體的成員──革命時的熱血澎湃,其實最容易被有心人士所操控,當夢想已經質變成為野獸,少女們於是成為祭品。阿川七生自爆前震撼伏一貴的,除了絕決之外,還有那種張皇、不敢置信的眼神;也許在炸彈爆炸的前一瞬間,阿川才想到:自己或許根本不是為了理想而犧牲的?結局到來前,圭在伏懷中大聲背誦著小紅帽的問句,問的則是:為什麼獸/人之間,非得要有如此巨大、不可跨越的鴻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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