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麥可卡門

本月十八日，音樂家麥可•卡門（Michael Kamen, 1948~2003）以五十五歲的壯年離開人世。這位留著落腮鬍，一頭亂髮的作曲家十分值得懷念，島內的媒體卻頂多聚焦在來台訪問，以"魔戒"系列聲名大噪的配樂家，霍華•蕭爾（Howard Shore）。

出身於紐約的麥可卡門，是一位涉獵相當廣的音樂才子，在好幾個音樂領域皆留下頗受矚目的腳印；卡門除了與多位搖滾樂名家擦出過亮眼的火花，亦是將搖滾樂交響化的跨界音樂先驅之一，此外，卡門的各種音樂會曲目與芭蕾音樂創作亦十分豐富，還曾經為日本著名的太鼓表演團體"鼓童"(KODO)譜寫作品。然而他在茱莉亞音樂學院深造時，卻曾一度固執地將自己侷限在主修的雙簧管練習，鮮少碰觸其他的事物；卡門經常以自己做例子提醒後輩，音樂人的眼光應該放遠，多多探討各種領域。

卡門一直實踐著自己的心得，只不過對於較廣大的群眾，通常透過電影配樂家的身份認識卡門。完成備受好評的"巴西"(Brazil, 1985)配樂後，卡門即在好萊塢闖出了名號；事實上，如同整部配樂靈魂的森巴主題，是巴西作曲家Ary Barroso(1903-1964)一九三九年的作品Aquarela do Brasil，卡門重新將這首名作拿出來發揚光大，以不同的形式迴盪在整齣電影中，久久令人難以忘懷。

即便如此，卡門在"巴西"裡所展現的，僅算是優異的編曲功力而已，卡門真正出神入化之樂曲再造經典，當推"終極警探"(Die Hard)裡轉化貝多芬第九號交響曲"合唱"的配樂魔術。剛開始，卡門不甚認同導演John McTiernan這個來自於庫伯力克"發條桔子"(The Clockwork Orange)的靈感，他甚至告訴導演"如果你要我惡搞一位德國音樂家，我寧可挑華格納，而且包君滿意；我們可否放過貝多芬？"

只是，稍後卡門就發現這是個酷點子，不僅"歡樂頌"(Ode to Joy)的旋律，第四樂章開端大提琴撥亂反正的答句，第二樂章詼諧曲的主題動機，都成為卡門耍弄大小調變換、轉調、變奏等手法下的陣陣驚奇，創造出完全迥異於庫伯力克的配樂格局。

掌聲與譏評通常相偕而至，二ＯＯＯ年卡門應美國華盛頓DC特區的國家交響樂團(National Symphony Orchestra)委託，譜寫了迎接千禧年的作品"新舊雙月爭輝"(The New Moon in the Old Moon's Arms)，作品首演後，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樂評者Philip Kennicott二度撰文韃伐這部取材自印地安傳說，充滿好萊塢主流配樂語彙的交響詩，是年度音樂災難。為此，樂團總監史拉特金(Leonard Slatkin)一反常態地相當在意這種見仁見智的音樂觀點，站上火線發表公開信迎戰，逐一駁斥Kennicott的論點。

表面上，指揮家史拉特金似乎基於同學的情誼極力維護卡門，然而Kennicott不明確為個人觀點背書，一副代表著大眾主流意見的為文態度，才是導致史拉特金"感冒"的主要過敏原。煙硝味尚存，卡門竟將這部引起爭議之交響詩最後一個段落的主題，移植為HBO影集"諾曼第大空降"(Band of Brothers, 2001)裡的激昂旋律，完全無視於他人質疑的眼光。

有了這樣的認知，聽到卡門由"春風化雨一九九六"(Mr. Holland's Opus)配樂衍生而出的"交響曲"於最終樂章突兀地爆出搖滾樂，也就見怪不怪了；跨界、衝突與融貫交織成的多元音樂世界，大概是最足以記述麥可卡門一生的墓誌銘。

by 孤槍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