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貼好文

經典楚浮．再現台北

文／黃茂昌

幾天前我邀請蔡明亮導演參與一場楚浮電影的座談會，他暢談自己的創作與成長歷程如何受到楚浮啟蒙，並表達了他對楚浮的仰慕之情。蔡導的作品"你那邊幾點？"初始片名就是"七到四百擊"，還請來"四百擊"的男主角高皮耶里奧（楚浮的愛將）來客串。

蔡導侃侃而談，透露出對當前市場庸俗化與國內外電影創作型式窄化的現象感到憂心。觀眾被電視與所謂的類型所馴服，即使是長期推動藝術電影（相對於好萊塢商業體制下的產品）的片商，在市場壓力下，也逐漸以粗暴的方式，將蔡明亮（強調個人形式）與王家衛（強調卡司）的作品做出壁壘分明的市場差別待遇。

在資訊與媒體極度過剩的今天，看電影已不若以往純綷。觀眾與創作者在銀幕前的互動，受到各種"速食意見"的滲透與牽絆。以我個人的意見，楚浮電影的親和力與通俗性很高，卻又極端個人，他的生命本身就是電影。他的電影之所以能成為經典，並影響了後代的許多電影工作者，並不是經過嚴密的類型推敲或市場調查，而是藉由真摯的心與藝術表現的衝動。然而，那個美好的創作年代－法國新浪潮，似乎已成為一個永不復返的美麗記憶。

我發行楚浮電影的背後，帶有濃郁的個人因素，也與許多機緣巧合，同時又必須兼顧成本回收等市場考量。這個過程，與等拍一部電影有某種程度的類似，希望滿足個人與群眾的欲望。

首先我要強調，在台灣發行經典老片並不是創舉，前已有邵氏電影展的成例，但也還未成為一個穩定的市場類型。因此，發行楚浮電影是高風險的嘗試，不像韓國電影、武俠片或電視影集重拍（霹靂嬌娃、不可能的任務等）已成為有跡可尋，有數據可參考，讓那些ＭＢＡ高材生能做出合理判斷的品類型或潮流。

此外，楚浮的電影缺乏特效、耳熟能詳的卡司，相較於藝術電影中的"同志片"或"兒童片"，類型也不明顯，再加上有幾部是黑白電影，這些都是市場操作的負面因素。然而，仔細想想，所有現代的藝術片，那些在坎城、威尼斯得大獎的作品，不也都具備上述的缺點？

我個人之所以踏上電影之路，是在成長過程中受到楚浮更大的啟發，才是做起Cinema is larger than life.（電影比人生重要）的電影夢。當年申請美國電影學校入學許可時，附件還是自己對【夏日之戀】的評論。那時並沒有35mm的楚浮電影可看，只能從畫質、翻譯粗劣的盜版錄影帶上挖掘吸取養份。後來，在蔡明亮、鴻鴻等導演的作品中，看到了他們同樣對楚浮的仰慕之情。

之前高皮耶里奧來台時，我與他會面，談到國外準備發行楚浮的ＤＶＤ（當時ＤＶＤ的市場剛起步），我開始萌生發行楚浮電影的念頭。前年台北電影節以巴黎為主題，有一場16mm的"四百擊"的放映，我感受到年輕觀眾熱烈的回響。之後又看到邵氏電影與︻新天堂樂園︼的票房佳績。以上種種，讓我決定在楚浮身上做點嘗試。這是一個兼顧個人與群眾欲望，謹慎思維的結果。

發行楚浮電影的優勢其實只有兩個，第一，它是被公認的經典，同時，他的電影好看，容易親近，有高度的情感渲染力，口碑完全正面。第二，眾多目前在檯面上的多領域的意見領袖，在成長過程中都或多或少受到楚浮的影響有點類似。為了凸顯這個事實，我採取了一個前所未有的策略："以量取勝"。許多藝術電影都會找兩三個名人來背書，我則一口氣找了近一百個名人，目的就是要讓觀眾大開眼界，不注意到這件事都不行。

然而，這個策略只能適用在楚浮身上，因為只有他有這個條件，他真的影響了一整個世代。

楚浮電影的發行賺賠有限，但從整個﹁記憶重現﹂的事件行銷角度來看，這是一個令人相當滿足的經驗。影片還未上映，市場的回響仍是未知數，但這個過程裡，我深刻體認到，文化資產的價值是永遠的，它不會像機器或建築物逐年折舊。而每一個文化商品，都有再被利用與消費的價值。

（本文作者為專業電影製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