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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omL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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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楢山節考 ── 一次逆向式的探索 文:湯禎兆

「『形式』充其量不過是符號、一視覺上的風格宣言,乃完全不可能從敘述內容中作出分離,而且是在一說話的態度下又或是沙特所指的形上學。在這種情況下,對一形象、文學乃至其他的忠誠,只是幻覺來的;重要的是不同形式中意義的相等。」
        巴贊(Andre Bazin):〈改編,或是電影作為消化〉
         (《Film Adaptation》,Rutgers
          University Press,2000)

我對《楢山節考》的興趣,得承認是從兩個電影版本開始,它們分別是58年的木下惠介版及83年的今村昌平版,反而對原作者深澤七郎的認識可謂極度後知後覺。兩齣《楢山節考》電影版的南轅北轍(無論是攝影風格乃至到中心題旨),令我產生究竟哪一齣的世界觀,較貼近原著小說精神的探索趣味。我對傳統上電影改編如何令小說失真之流的論調毫無興趣,逆向追尋的目的在於企圖了解究竟原著有多大的發揮詮釋空間,可以令到兩位導演引申演繹出各自的代表作來。

異代的名作

它們的而且確是代表作,一般人通常會有較大的機會看到今村昌平的版本,因為他正好憑此奪得83年康城影展的金棕櫚大獎,而在西方世界中也早已成為傳誦一時的名作。我的經驗倒較為不尋常,先在某次影展中看到木下惠介的版本,然後在好一段時日後才以影帶的形式觀賞到今村昌平版。木下惠介版帶給我不少震撼,但一切主要環繞表現形式方面,尤其是他利用舞台劇的格局,配合大膽的燈光轉變帶出人物關係及場面衝突的張力,看得人一新耳目;反之於題旨的處理上,印象卻不深刻,依稀好像是另一場人力與宿命之間的角力傳說罷了。但當後來得睹今村昌平版後,沉積於腦海中的陰影部分又再浮現出來:為何兩齣同名作的差異可以如此鉅大?而且某程度上今村昌平好像刻意和木下惠介對著幹似的,箇中又有沒有甚麼來龍去脈?

事實上,木下惠介版於日本國內的地位絕不遜色於今村昌平版,當年上映即已奪得《電影旬報》年度十大電影的首名(木下惠介一生中僅有三作能排名於年度的首位,另外兩作為46年的《大曾根家的早晨》及54年的《二十四瞳》),而且於他的紀念回顧特輯中(他於98年12月30日去世),不少業內的行內人如大島渚、山田洋次、柳町光男及木村威夫(著名美術指導)等都提到《楢山節考》乃他們心目中印象較深刻的木下惠介作品(《電影旬報》1278期,99月3月)。更重要的關鍵是特輯中收錄了一篇珍貴的回憶文章,就是今村昌平親撰的〈「楢山節考」與木下惠介〉。

原來兩人在松竹大船影廠的年代,早已有一重精神上的連繫。今村昌平對電影發生濃烈興趣,可以說拜黑澤明所賜,早年深受黑澤明的《酩酊天使》所吸引。他曾提到三船敏郎飾演的黑幫分子,令自己過目不忘,因為和在黑市中認識的江湖人物十分相似。所以,當他於五一年畢業於大學後,便立心向電影進發,希望可以當上黑澤明的副導。可惜當時黑澤明所屬的東寶,因為陷於工潮當中,復業無期。今村昌平迫於無奈只好改投松竹,松竹當時有兩大導演組,分別為小津安二郎組及木下惠介組。今時今日的讀者一定以為小津組必然是教人趨之若鶩的頭號選擇,因為小津安二郎的作品經佐藤忠男、蓮實重彥、唐奴烈治(Donald Richie)及大衛博維爾(David Bordwell)等國內、外知名學者的強力推介下,於日本國外的讀者心目中已建立不可動搖的大師地位。然而當時的現實真相,木下惠介才是國內日本人眼中的電影大師,有志於電影工作的年青人都視投身入木下組為無尚光榮,今村昌平也不例外(另一重歷史對倒易位的諷刺)。諷刺的是,因為當年被招攬的年青人絕大部分均以加入木下組為頭號志願,結果今村昌平在猜拳落敗的情況下,被迫棲身於小津組之下。後來證明道不同終不相為謀,今村昌平坦言對小津的技法及世界毫無興趣,所以當新成立的日活大肆向年青電影導演招手,他便毫不考慮改投日活麾下,開始了另一段師事川島雄三的日子,不過這又是另一段後話了。

今村昌平提到小說〈楢山節考〉發表的時刻,自己正好剛當上副導演,看過作品後久久未能平復,認為一位震驚文壇的小說家出現了。事實上,或許是英雄所見略同,深澤七郎也恰好憑它奪得第一屆的「中央公論新人獎」。後來當傳出木下惠介會改編〈楢山節考〉為電影,今村昌平等一眾副導演均雀躍不已,深信他一定可以勝任應付挑戰。
二十多年後,當今村昌平決定重拍《楢山節考》時,他致電木下惠介,還把對話記錄下來:

「是木下先生嗎?我是今村......」
「有甚麼事呢?」
「木下先生的《楢山節考》,我看得感動不已。今次我準備把它重拍,並且希望得到你的批准答允。」
「那麼...對深澤先生表達了意願了嗎?」
「有,而且已得到他的應許了。」
「原來如此,我這方面完全沒有問題。」
「真好了,今次我打算在信州以全實景拍攝,希望以寫實主義的風格來一試。」
「是嗎?那一定會很辛苦的了,你要好好努力去幹!」
「多謝!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對話中一方面可見兩個版本之間的精神感召聯繫,更重要的是透露了一重風格上的取向分歧來:今村昌平提及的寫實主義,我們不用作太複雜的理解,他所指的無寧乃針對木下版全人工佈景於片廠內完成的人造風格而言(木下版只有最後一場於火車站的月台上,拍攝遊人到來「楢山節考」傳說之地滑雪作結是實景鏡頭)。事實上,他後來也提到木下版的全佈景設計,未能把山頂的孤寂充分顯露,間接削弱了老人上山頂回歸山神懷抱的神聖莊嚴感覺。此外,舊版對農民的刻苦勞動生活,交代得較簡單,階級性的刻劃不夠深刻。最後對性的描寫極為不足,並認為此乃木下組一向的弱點所在。正因為此,今村策劃的新版也正好從以上三方面去提出重新詮釋小說的可能來。

(未完,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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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封閉的空間打開一扇仰望藍天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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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 2003-05-17, 08:45 PM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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